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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八十一回響起。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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蹤,至今下落不明,太可惜了。”

其他人接連一陣嘆息,面對這樣一個擁著堅韌笑容力的老父親,大家甚至連八卦的心都收起來了。談別人傷口娛樂,何必?

寬大的長方形餐廳裏,桌子全是大圓面的,鋪著紅桌布,上面壓著透明塑料膜。四星級酒店,在上山下山難的地形面前,樸素的像是鄉間農家樂。

瞿嘉就坐在這“農家樂”的一張桌子前,一個人靜靜的翻著一份陳舊案卷:2012,失蹤者,郭姍姍。

沒錯,就是剪子巷,三十八號院子的失蹤房主,郭姍姍。

剪子巷,又是剪子巷,怎麽會這麽巧?

眉頭緊皺,瞿嘉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,五十塊錢人民幣的面條被浪費了,上一個案子,她給劉冬冬送衣服,結果昏倒在站前廣場,被一個年輕男子,帶著從剪子巷出來。

而這一案,陳皖南竟然把這份郭姍姍失蹤的老案卷帶了過來,並且交給了她。

“她父親叫郭玉,是名挑山工,服務對象就是玉屏賓館。你去餐廳轉轉,說不定能遇上正在交接貨的他。”他離開前的畫面,歷歷在目。

“這和溫泉酒店的案子有關嗎?”她問。

“有關。郭姍姍五年前工作的公司,正是榮鵬國際。而為情自殺的對象,是曾鵬。”

……

這意味著什麽?

五年前的郭姍姍為曾鵬自殺,而後失蹤。五年後,與曾鵬車震的趙蕊蕊,和報道此事的記者張爍,紛紛遇害。

曾鵬是死神來了?

那卓韻呢?

瞿嘉神色嚴肅的給山下的卓韻打電話,是名保姆接的,“抱歉瞿小姐,我家太太,正和老夫人說著事情。有問題,律師會跟你們談。”

顯然,曾家現在一致對外了。

“瞿嘉,問一下陳隊,榮鵬國際的新產品發布會,還有一小時才結束,需要提前控制曾鵬嗎?”楊波留在市區,與端山地區的專案組行動,協作配合。

他顯然身處發布會現場,瞿嘉在手機裏聽到媒體的閃燈光哢嚓聲,可見聲勢之浩大。

“他在酒店內部,地形關系,可能沒有信號。我馬上去問。”

“行。”楊波掛上電話前,擔心的問了一句,“聽武法醫說你被燙傷了,嚴重嗎?”

“不是很要緊,謝謝。”瞿嘉感受到溫暖,同時步伐往餐廳外面走,是一個小露臺,可是看到下面的山路上,蜿蜒上來的游客,其中大部分要留宿玉屏賓館的。

“那就好。對了,今晚山上可能有暴雪,你們註意安全。”

“好。”掛上電話,瞿嘉來回走了幾圈,沒有發現郭姍姍父親的蹤影,她穿過空空的餐廳,準備去前臺打聽下對方的下落。

前臺,是一批本地導游在嘰裏呱啦勸著游客們。

“加價一百五,立即升標準房,熱水,新床單,都和山下一樣的。”

“不升可以嗎?”

“不升可以啊。但條件比較差,像你這個,是大通鋪啊,床單很臟的,受的了嗎?”

“那我還是升吧!”女游客嚇得立即掏錢。

“趕緊升,晚上有暴雪,後面很多人過來,房間就沒啦!”

瞿嘉正琢磨著導游這句話,雖然有催促消費的意思,但不無道理,很多游客沖著雪景來爬山,玉屏索道五點後開始停運,一旦雪勢過大,無法下山的游客會擁堵在玉屏峰唯一的一家賓館內。

床位肯定是緊張的。

“麻煩,幫我開兩間標準間。”瞿嘉動作很快,拿了卡和身份證,放在前臺小姐面前。

“對不起,需要至少兩張身份證。”姑娘笑容幹巴巴,可能游客過多,有點累。

瞿嘉不怎麽在意,“那就開一間。裏面是兩張床嗎?”

“對。一米二寬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今天晚上,陳皖南和趙樂天不一定有時間睡覺,甚至連瞿嘉自己,可能也只是瞇一會兒,她拿著房卡,走到大門前,看著外面風雪欲來的昏暗天色,突然眼前被什麽東西閃了一下。

瞿嘉極其敏銳,即使那點小東西像是小孩子玩的一塊小鏡子,不易追蹤,她回身望去身後的賓館大樓時,還是發現蛛絲馬跡。

位於三層,左邊第五間房的窗口邊,一只來不及收回的男人黝黑手掌,暴露了出來!

是油跡嗎?

瞿嘉神色一凜,立即拿著房卡往樓上奔跑,邊掏手機打給陳皖南,可惜他一直不在服務區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二更。

☆、畫心

賓館的確很深。狹長的一條通道。

瞿嘉爬了三大段臺階, 以為到了三樓,卻還停在二樓。

“小姐, 要買牙刷嗎?”過道邊上,一個一米寬的玻璃櫃臺後面, 站著一個女服務生,朝瞿嘉兜售。

“所有人上樓,都要經過你這裏嗎?”她喘著氣問。

“對。為了環保, 山上不提供牙具,如果沒帶,可以在我這邊買。”對方還在兜售。可其實, 櫃臺裏面, 只有幾把一次性牙刷,外加兩條毛巾。

貧瘠的, 像回到六七十年代。

瞿嘉目光一顫,停在那條刻著粗粗紅字,玉屏賓館的黃色毛巾上,問, “這種毛巾,你們除了賣給顧客, 會提供給自己員工嗎?”

“會的吧。”女服務員奇怪極了, 這人不買就算了,問東問西,閑的慌?

“我需要知道,現在三樓順數第五間的客房裏, 負責維護日常設備的工人是誰?”窗口那男人手腕上就挽著這種黃毛巾,瞿嘉必須問清楚,但跑上去,那人說不定就跑了。

對方在躲什麽?

為什麽要觀察她?

“這個,我不清楚。你去問我們經理。”女服務生無能為力。

瞿嘉繼續打陳皖南手機,鑒於自己房卡也是三樓的,順道擡腳往上面走。陳皖南沒接,繼續打趙樂天,這家夥一打就通了,兩人明明在一塊兒,為何差距這麽大?

“陳隊呢?”瞿嘉問。

“噢,出去回電話了。我正要下來呢嘉姐,今晚大概不能下山,發現了點問題。”

“你來三樓802,我房間開好了。”

“太棒了!”趙樂天歡呼一聲。

“慢著,你先去找酒店經理,問一下502號房的維護工人是誰,對方十分可疑。”說這話時,瞿嘉已經站在502的房門口,敲門,裏面沒人。

趙樂天二話不說的應聲下去找經理了。

瞿嘉留在房門口,仔細的在門把手上查看著,的確是油跡,男人手沒擦幹凈,便急不可耐的跑出去了。

他還在三樓。因為瞿嘉一路上來,沒看到任何人。

瞿嘉不動聲色的打開自己的房間,將郭姍姍的案卷放進櫃子裏,用前臺拿的鎖,鎖起來。

“瞿嘉,開門。”房門上傳來敲門聲,是陳皖南。

他回來了。

不過才分開短短一個小時,瞿嘉卻感覺有點漫長,打開門時,仔細的看了下他的樣子,嗯,全須全尾。

就是頭發上落了點雪,他用手不斷的輕拍著。

“幹嘛這麽看我?”陳皖南嘴上這麽問,心裏卻備受用。

“挺危險的。”頓了頓,她補全,“做刑警。”

“怎麽了?”陳皖南發現異常,提步進屋,反手帶上門,在昏暗的通道裏觀察了下她的臉色,好像有點白,“趙樂天說你要找酒店經理?”

“我碰到一名維修工人,他在觀察我們。”

此言一出,陳皖南臉色微變,“你立即下山。這裏可能會變成緝捕現場。到時候我不一定顧的上你。”

瞿嘉的話意味著什麽,他當然知道,一名在她的犯罪剖繪明確標出來的兇手模樣,隱藏著高學歷機電維修工人,被她碰上了,在他不在的情況下。

“我身上都起白毛汗了!”陳皖南咬牙吐出這一句。

“你放心。”瞿嘉不忍心的笑了笑,“我不是紙糊的。更不會發傻,做不屬於自己幹涉的事情。”

陳皖南皺著眉,在口袋裏掏煙,然後在窗口點燃,抽到又兇又急。這顯示他正處於焦慮狀態中。

他對自己產生懷疑,三番兩次拒絕她出現在案發現場,到底是為公,還是為全部占有她的職業時間,在家做個普通太太就好。

可瞿嘉的工作,與刑警們形影不離。

這點,早上還為此慶幸,可眼下暴雪將至,天色漸黑,山上到時會變成一個孤島,陳皖南擔心,萬一兇手就在這裏,瞿嘉會不會受到威脅?

……

下午四點,各方再次通過藍牙耳機,通報了各自情況。

802房間,空間不大,兩張一米二寬的床鋪,分開擺放。

瞿嘉一個人坐在靠窗戶的那張,面對外面皚皚壯美雪山,表情有點安逸。

而靠近衛生間的那張床,和室內唯一的桌子,兵荒馬亂的竟是口供資料和雜七雜八,陳皖南一邊反覆看著那三名與曾銳轟趴的女游客口供,一邊時不時的敦促趙樂天一眼。

趙樂天正劈裏啪啦的對著自己的電腦,坐在床上忙的不亦樂乎。

“陳老弟,我先來吧。”是淮河支隊的周隊長,“防銹油的去處,有記載的分別在端山三個地方,松谷景區管理處,這個我們和張所長已經排查完畢,沒有可疑人員。第二處,玉屏索道運營中心,這個量最大,也符合瞿顧問所提到的兇手畫像,戶外維修工人,但昨天有過檢修行為,有一個班組十七人出去幹活了,目前全部換班回家。已經派人去排查了。”

“第三處,是我現在呆的玉屏賓館。”陳皖南平靜的接了話。

“對的。這個就需要你查了。”

“行,目前已發現可疑目標。”陳皖南沒多說,從耳機裏喊了聲楊波,“曾家現在什麽情況。”

曾家是所有事情的起源點,而攻克難度也是最大的。

楊波心情比較沈靜,倒沒什麽大情緒,“剛才把曾鵬帶到局裏,據他口供,與趙蕊蕊車震的的確是他弟弟曾銳。當晚,曾鵬在公司忙了一夜,直接睡在的休息室。秘書可以作證。但不懷疑做假證的可能性。目前正在調查監控。陳隊,有一點非常奇怪。”

“說。”陳皖南含糊的應了聲。

他正在燒水,賓館的水壺,不敢讓瞿嘉喝,但給她泡腳是沒問題的。

“曾鵬太太卓韻,我們提取了她的dna,發現和你在剪子巷38號找到長發主人,是同一人。”

“……”陳皖南手一抖,滾水灑了幾滴在桌面上。

“她去過剪子巷!”突然發聲的是瞿嘉,“看來這兩件案子的確要和失蹤的郭姍姍聯系起來,楊組長你最好去查一查張爍,在五年前有沒有報道過郭姍姍的事情。”

“那卓韻呢?”

“她在懷疑曾鵬,所以,從五年前的郭姍姍查到現在的趙蕊蕊。昨晚她趕到酒店,沒找到曾銳和趙蕊蕊,但留下了足跡,這點對她不利,但警方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,她不會松口一個字。曾卓兩家的聯姻,在融城新產品發布的重要時刻,決不能出現差錯。現在他們要給大眾一個攜手並肩,共度難關的真誠景象。你們問不出什麽的。”

“的確是這樣。”楊波嘆氣,繼而道,“不過,蹲守的兄弟剛才匯報,曾鵬正往端山而來,而且目的地是你們玉屏峰。”

玉屏索道五點停運,此後進入年檢維修期。加上暴雪將至。

曾鵬這時候來幹什麽?

“嘉姐,別想了。”通氣會結束後,趙樂天一邊敲著自己的電腦,一邊安慰瞿嘉,他實在看不去對方一思考起來,眉頭皺個沒完的樣子,“這樣會老的很快。”

“樂天,剛才你和陳隊盤問女游客的時候,除了沒有任何收獲以外,陳隊有什麽異樣?”瞿嘉卻這麽問他。

現在房間裏,只剩他們兩個人。

陳皖南結束後,被酒店經理請去了大堂,那名維修工人的資料好像出來了。

“他打了個蠻長的電話,而且好像發火了。”趙樂天回答道。

是的。他的確和卓韻通過氣。

瞿嘉心裏,確定了。

而且卓韻隱瞞了他,在聽到楊波匯報對方去過剪子巷時,陳皖南的表情是非常失望的。

卓韻可能會失去他。

……

下午五點鐘,玉屏索道正式掛出年檢停運公告。

不在玉屏峰停留的游客,全部往下一景點光明頂爬去。那邊道路險峻,到光明頂需耗時一小時。白天游覽,觀賞性極強,而夜晚,則可能雨雪路滑,稍有不慎便墜崖。

那麽此刻瞿嘉身邊的游客們,就全是留宿玉屏賓館的人了。

人們翹首以盼夜色來臨,到時整個山峰漫天幕雪,該多麽壯觀。

瞿嘉將自己的羽絨服拉鏈拉到脖子頂端,呼呼的風仍是刮的臉頰刺痛,她管不了這些,但悠閑散步的樣子又像一名普通游客。

玉屏峰雖陡峭,但賓館所在地,卻是一處平緩山坳中,建設的很漂亮,垃圾桶全是空心樹洞的樣式,一顆顆蹲在木頭籬笆旁,昨夜下的雪灑在大地上,配合著降下來的夜色,與升起來的橙色燈光。

如果不是在調查案子,真的挺質樸浪漫的。

“美女幫我們拍下照吧。”兩個年輕小姑娘,在一顆雪樹下拍照,求路過的瞿嘉幫個忙。

“可以。”瞿嘉接過對方的單反,往後站了幾步,哢哢拍了幾張。

“謝謝。”小姑娘們笑的純真浪漫,十分沒煩惱的年紀,“我也幫你和你男朋友拍一張吧。”

瞿嘉聽到男朋友三個字訝異,順著女孩目光回身,眼底隨即染上悅色。她搖頭說不用了。

兩個女孩嬉笑著離開了。

此時,夜色全暗,小雪細細的揚起來。

旁邊店小價高的小賣部裏,顧客正在抱怨:“二十塊一顆蘋果,太過了吧!”

陳皖南手裏拎著一根枯樹枝,也不知從哪兒找來的,在薄薄雪地上寫著字:瞿,陳,分別在兩顆心裏,然後中間橫慣了一只箭。

瞿嘉沒問他剛才幹什麽去了,更加不問卓韻的事,走到自己瞿的那顆心邊上,與他並排站立,一齊看著腳下,小雪漸漸覆蓋的兩顆心。

“喜歡嗎?”良久,陳皖南才說話,掌心握著棍子頂端,把圖案輪廓描深了。

可能有點幼稚,但瞿嘉真的打從心底喜歡,她點點頭,嗯了一聲。

風雪越大了,好像跟他一直站著不動,靜靜欣賞著,就會成為人生歲月回憶起來,最美好的一幕。

略涼的指尖,忽地,被他慢慢輕輕的握住了,先擠了兩下,在她感覺有點麻時,他掌心上移,全部握住她的手。

“你會有事情瞞著我嗎?”陳皖南再次把兩顆心的圖案描深,聲音隨意。

“有。”瞿嘉被風雪迷了眼睛,“不會隱瞞你太久,時間合適,全部告訴你。”

“之前拒絕我,跟這個有關嗎?”陳皖南原本只是在卓韻那受了點氣,有感而發的一問她,倒是問出意外收獲,她還真有事情瞞著他。

“有關吧。”瞿嘉蹲下身,學著他,把兩顆心描深,發現還挺好玩的,幹脆把他的棍子奪過來,兩手握住,像拖地一樣的勾著腰,在地上把陳字,瞿字,全部描了一遍。

忽而笑了,“會不會太幼稚啊。”

“不會。”陳皖南清咳了一聲說,“剛才我過來,看到一對渡蜜月的男女,就在地上畫這個。我想著給你也畫一個,說不定明年冬天,我們也會來這裏度蜜月。”

瞿嘉埋頭在地上畫,裝作聽不見他話裏的暗示。不過,她一側嘴角揚的很高。

“要不換個地方,出國吧?”陳皖南說。

“隨便。”瞿嘉答。

雪花一剎那都寂靜了似的。

“你是答應了我的求婚了嗎?”陳皖南不可思議挑眉。

“你沒求吧。”

“現在求一個?”

“滾……”瞿嘉終於克制不住,大笑了起來。

陳皖南也用掌心扣住嘴,桃花眼裏笑意晶亮,剛才有點玄幻,他自己也震驚了。

……

雪花洋洋灑灑。

在賓館石獅子旁,站著的兩位游客,漸漸看不清樹底下的那一對男女。人們收起目光,踩著橙黃的燈光進入室內,穿過右側走廊,步入人聲鼎沸的餐廳。

一張張圓桌前,趙樂天好不容易霸占了一張靠窗的小桌子,趕緊打電話給陳皖南,“陳隊,快來!面好了!”

五分鐘後,陳皖南帶著瞿嘉找了過來。

“嘉姐你知道嗎,三碗牛肉面,兩百四十塊,嚇得我,不敢再點。”趙樂天呼著長氣,把筷子細心的掰開,遞給瞿嘉。

“牛肉給你們。我不吃。”瞿嘉把牛肉分成兩份,大份給趙樂天,小份給陳皖南。

其實也沒幾筷子。

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趙樂天體諒美女的“胃口”,高興的歡騰。

陳皖南沒什麽反應,目光冷厲的盯著餐廳入口處,走下來的一對男女。

瞿嘉發現異常,隨即看過去,豁然看到應該在山下的卓韻,穿著一身米色大衣,黑長發上落著雪,眸光歉意的朝陳皖南走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三更,哈哈。

☆、喜劇

黑如洞的山夜, 因為暴風雪肆虐,似乎被染上了白色。

卓韻和陳皖南兩人出去後, 不知聊什麽了,大半個小時過去, 毫無動靜。

瞿嘉百無聊賴之際,忽然,聽到旁邊跟著卓韻一起上來的男人, 沈聲開口。

“瞿小姐,我們是不是見過?”

“曾先生,六年前去過俄羅斯?”瞿嘉這麽反問道。

狹小安靜的桌子對面, 曾鵬目光溫厚銳利, 聞言,嘴角帶出一點微笑, “是的。一直覺得瞿小姐眼熟,原來在那邊碰過面。”

六年前,瞿定北出事後,瞿嘉在俄羅斯尋求華人幫助時, 一個叫傑森的中國男人進入她視線裏,當時搜救小組得以快速建立, 多虧對方幫忙。本該道個謝, 但此時,他以卓韻老公的身份出現。

瞿嘉有點微妙的感覺。

“世界挺小。過去的事情,一而再與今朝有所聯系。瞿小姐,不覺得奇怪嗎?”

“曾先生似乎話裏有話。那我便問問, 剪子巷,貝加爾湖畔,是不是有什麽聯系?”

“此話何意?”曾鵬露出迷茫的表情。

瞿嘉一眼看穿他,直言不諱,“曾先生,當年你及時出現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刻,是巧合嗎?不是吧。剪子巷,你的前女友郭姍姍的房子,一個月前,我被人擄著從那裏走出來。明人不說暗語,你認識米諾嗎?”

“認識。”曾鵬承認了,他平靜的眼神,似乎面對山崩地裂,也起不了一絲變化,何況一個米諾。

瞿嘉微點頭笑了笑,由初始的震驚到此刻的憤怒,“你把房子借給他做為屠宰場嗎?”

屠宰場。

這三個字出來,曾鵬眼神終於有所觸動。

“米諾是一個殺人犯,至今作案七起,國際刑警追蹤十五年,米諾不但沒有老去,卻越來越年輕,他盯上瞿定北,能把一米八九的男人從冰湖裏拉出來,然後帶去遙遠的邊境石油儲存地區,在那裏,一刀刀分割了我哥!是你——那是你的地方,那位一直沒露面的中資公司老板就是你!”

這一刻,瞿嘉的聲音是顫抖的,她從位子裏起身,兩手撐在桌面上,因為激烈的情緒,把桌面壓的發顫,如果陳皖南看到,一定會心驚膽戰的擁住她,此刻,她的樣子太悲愴了,而坐在對面男子無動於衷,“你們曾家一直就是這樣對待受害者家屬的嗎?郭姍姍父親是一個,我瞿嘉是第二個——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,當年各方隱瞞之下找不到你,現在,你曾門,遠不夠檔次跟我鬥!”

瞿嘉撈起椅背上外套,想離去。

而曾鵬卻不想結束話題,他淡定的坐著,胸有成竹的認定她會停下腳步,而她也果然停下腳步了。

“瞿小姐,我一點不懷疑瞿氏的實力,但你想清楚,殺害瞿定北的是米諾,只因為對方選擇了在我公司管轄的範圍內動手,你就要牽連無辜嗎?”

“無辜?”瞿嘉笑了笑,根據她手裏總結的資料看,米諾是以犯罪組織的形勢存在的,也就說,米諾只是一個代號,這個組織裏可能有一代米諾,二代米諾……好幾代的米諾殺手存在。

他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?

單純的變態犯罪人格?

“利益。”瞿嘉眼底的憤怒散去,變得溫柔,這是一種自信與安然,“世界上有兩根杠桿可以驅使人們行動,利益和恐懼。曾先生,你心裏也很難受吧——令尊取得的輝煌,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,所以才跟我明示了嗎。”

“你會怎麽做?”曾鵬掏出煙盒,想為自己點上一根煙,然而手卻有點抖,她會順著曾家這條線,將米諾這艘船上的勢力,全部拉下來嗎?這很危險。

“我會跟所愛的人好好生活。”瞿嘉把自己羽絨服穿上,感覺之前冰涼的心慢慢溫熱了,“曾先生,謝謝你坦白這件事。我現在很放松。不是我會把米諾怎麽樣,是正義——不饒他。”

火柴嚓一聲,細細的雪茄前端被小火燒灼了。

瞿嘉說完徑自離開。

曾鵬從雪茄的煙霧裏,仿佛看到她當年在貝加爾湖畔,為抵禦嚴寒,仰頭猛灌伏特加的堅烈樣子。

“祝你好運。”曾鵬嘴角苦澀勾了勾,“也祝,正義。”

……

離開餐廳,瞿嘉徑直走到外面的大露臺,找了個避風的小亭子,打電話給在美國的陸盛。

陸盛在聯邦調查局工作,手機自然不分日夜的常開,響了不過無聲,就接通了,“……瞿嘉?”

“對,是我。”瞿嘉聲音略帶歉意,“很唐突給你打電話,如果你忙,我可以推後。”

“不,瞿嘉你說。”那邊傳來輕微的一聲撞門聲,陸盛找了僻靜的空間,他聲音無奈又充滿焦急,“我早在想,你會是什麽時候才打給我?這麽大事,為什麽不說?”

“你查到了。”瞿嘉眼睛酸澀了下,笑出聲,“但你沒和皖南說。”

“我當然不能對他說——瞿嘉,如果你在乎他,該坦誠。”

坦誠。

瞿嘉點點頭,輕嘆了一口氣,語氣帶著釋然,“這是我打電話給你的目的——今晚我得到一個重要線索,米諾跟寧城的曾家關系不可描述。你順著曾家這條線查一下,至少能把寧城的這個米諾給揪出來。”

“你呢?遇上案子了?”陸盛笑了。

“對。皖南出去了到現在沒回來。我有點擔心。所以拜托你查了。”

“小意思,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,如果這個米諾在寧城犯案,那你會和皖南並肩作戰,別怕——”陸盛停了下,繼而賊笑道,“你們覆合了?”

“對。不聊了。我去看他。”沒給老友調侃的時間,瞿嘉笑著掛了電話。

……

三樓802室。

兩張一米二的床上,擺了各種文件,就是沒一個人。

陳皖南推門而進,沒看到瞿嘉,頓時眉頭打結,“瞿嘉呢?”

“她重新開了一個房間,在隔壁。”浴室裏,趙樂天一邊洗澡一邊哼歌,“陳隊,瞿嘉真是太棒了,中午幫她把那個大背包背上來,以為是女孩子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,哪曉得,她剛才進來把背包打開,變出了兩套男士速幹內衣,兩條毛巾,兩套牙具……我把你的留在床上,馬上到你洗。”

趙樂天嘰裏呱啦說了半天,發覺陳皖南一聲沒理,他把熱水關掉,輕打開門,欲看一看怎麽回事,“陳隊?”

濕漉漉的年輕人腦袋露出來,白皙的肩膀上冒著熱氣,趙樂天不可思議睜大眼,房間裏空空如也,不止陳皖南人不在了,連給他留在在床上的洗漱用品也不翼而飛,這是怎麽回事?

……

隔壁,801。

沒有男人在的房間裏,安靜的很。掛在墻壁上的電視裏,正播放著一部都市輕喜劇,笑聲不時從裏面發出。

床上一只黑色的背包,張著大口,肚子又深又廣。就是這只東西,裝了三個人的換洗用品上山,功勞大的很。

瞿嘉從裏面掏出自己的換洗衣物,擦臉霜,充電器等,包肚子立時癟下去了。她把空包掛到落地衣架上,拿著洗護用品,準備去洗澡。

忽地,咚咚咚,清晰敲門聲響起。

不用問,肯定是陳皖南。

瞿嘉打開門,果然看到他頎長的身影,靠在門口。

“怎麽了?”她看到他手裏拿著的衣物。

“洗澡。”陳皖南也看到她手裏拿著的衣物。白色的長袖睡衣,不知道是什麽材質,但抱著一定很舒服。

他心思熱了一下,有點不自然的別開眼,但行動上絕對很自然的跟自己家門一樣,不需要瞿嘉邀請,徑自走入房內。

和802一樣的造型。

兩張一米二的床,分開擺放。

她喜歡靠窗的位置,正對著外面幕天的白雪,連窗簾都沒拉。陳皖南想象著,她一個人靠在床頭,靜靜賞雪的畫面,心頭的火就更熱了,很想問她,要不要他抱抱?

“那你先洗。”瞿嘉還算淡定,把自己的東西先放下了,然後跑到衛生間裏給他放水。

“熱嗎?”陳皖南站在狹小的門口,看著她白皙的手背,試著水溫。

山上條件有限,連吹風機都是現用現從櫃臺取,熱水聽說是十一點後斷供。

“很熱了。”瞿嘉關掉水龍頭,從狹小的門口裏,擦著他的胸肌擠了出來。

臉不自主一片紅。

身後,門,砰的聲撞上,幾秒後,熱水噴灑的聲音嘩嘩聲響起。

瞿嘉手足無措的靠著桌子邊,整個人不敢動了,他是什麽意思呢?

趙樂天洗澡拖拉,受不了的跑到她這邊洗?

還是,晚上要在這兒睡?

不能吧……

忐忑不安了大概十分鐘,浴室門被打開。

“瞿嘉?”陳皖南人未出,聲音先到,“你沒帶浴巾嗎?”

“沒……”

“那我穿內褲出來了?”他語氣聽起來像是給她提前打預防針一樣。

瞿嘉哭笑不得,他留宿是意料之中了,但一步步發展起來,先從穿著內褲出來,她還是沒料到的,“你不能把內衣穿上嗎?”

明明給他帶了長袖長褲,剛才還在手上拿著呢。

“不穿。”他聲音漾著笑意,在小小的浴室裏,性感的回響。

“出來吧。我還要洗。”瞿嘉臉上掛著笑意,被他打敗了的妥協樣子,反正又不是沒見過,六年前,同居的那半年,他身上哪個地方沒被她看過。

然而,她的通情達理,沒得到他的即時響應。

瞿嘉拿起自己的衣物,催著道:“我真要洗了,馬上要停水。”

陳皖南還是不答。

瞿嘉奇怪的走過去,不寬的浴室門邊,正跑出了蒙蒙的熱水氣,濕漉漉的撲在臉上,她下意識擡眸望進去,只見瓷白的墻壁上掛著水珠,花灑底下,陳皖南赤.身.裸.體的站在那裏,眼神放蕩——原來他的不穿,是真的什麽都還沒穿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本文後半部分,側重男女主感情。

寫案子太費腦子了,我得歇歇。

☆、遇險

“你幹什麽?”瞿嘉第一反應是避開, 但剛才第一眼的瞬間,已經看到他的身體起了反應。

洗個澡把自己洗硬了……還打開門, 招她進來?

瞿嘉意識到不妥,立即要退。

陳皖南喊住她, 聲音沈啞,“不敢看我?”

敢看就怪了。

他那裏猙獰的像支兇殘的武器,平時藏在西褲底下一本正經的東西, 此時,看的見上面脈青色經絡,和她逃避眼神時, 那猛然緊縮了下睪.丸。

瞿嘉驚慌的閉下眼簾, 可事實上陳皖南才是緊張揪心的那個,“還是接受不了我, 嗯?”

“沒有。”瞿嘉即刻否定。

“那睜開眼睛。”

“……”瞿嘉肢體僵硬的無法動作,兩排睫毛輕輕顫著,如何努力都打不開自己的眼簾。

她害怕男人。

從小到大,即使有血緣的父兄, 也不曾親密抱過她。

曾設想過自己大概會單身一輩子,直到研一那年, 陳皖南的出現, 他戀愛方式極其熱烈,在新生歡迎晚會上,遙遙初見後,打聽到她聯系方式。

大約一個星期, 便尾隨在她回宿舍的路上。

換成正常女孩子,半夜三更,被男性尾隨,不報警就是喊色狼了。

瞿嘉不是常人,她不驚不慌的從身後那道影子,走路插兜方式,步伐跨越幅度,判斷出此人性格極其自信,典型的行動主義者,並且意志力強悍,對自己的信念十分專註,一旦認定目標,不以物喜不以己悲,直到他攻下這枚目標為止。

這就是陳皖南的追求方式了。

未啟用一言一語,尾隨了瞿嘉整整兩個月,從格物樓到她宿舍的那段夜路。

學校裏,甚至不知道刑偵的人在追求瞿嘉。

兩個月最後的一天夜裏,下著毛毛雨,直到瞿嘉走到宿舍門口,都沒發現他的身影。

這是最難的一次。往常,出格物樓的十分鐘內,她必找出那人的蹤跡。

瞿嘉判斷人從不會出錯,對方如果不是她看上的那種旺盛力性格,多廢一句話都無意。她撐傘原路返回,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煩,比如情人湖那裏的小木橋,雨天路滑,掉進去好幾位了。

到了情人湖,細雨如毛,不見人影。

她失望,打算返回。

瞿嘉,你找我?那人兩個月沒開過口,先喊的是她名字,瞿,嘉,平整的音調,像是認識許久,好整以暇,壓著笑意,在橋下看她。

瞿嘉不動聲色,夜雨吹過她的短發稍,盡是利落,可心裏明白,是她輸了,這場無聲無息,卻心照不宣的戰役。

陳皖南大勝,甚至掐好了收兵的日期。

為什麽是今天?瞿嘉問他。

他說,昨晚你給我發了信號。

瞿嘉心服口服,前一天晚上,秋雨將襲,她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鐘離開教室,因為怕他在外面淋雨,出去一看,他果然沒帶傘。

……

小小的標間內。

靠窗的那張床上,兩個人不分你我的卷在被窩裏。

“你心裏在意我。”燈關掉了,房間裏,只有窗口這片白光,是外面的暴雪反射過來的。

陳皖南把她側摟在懷裏,中間隔了被子,把她裹的嚴嚴實實的,他自己身上的那條被子卻拖到床下去了。

瞿嘉怕他凍著,一直反手在給他撈被子。

燙傷的左肩,隨著這個動作,不免的一陣陣疼。

陳皖南扣著她的手腕,往她被窩裏塞,自己的手也按在她胸口,不出來。

“這點小恩小惠,我不稀罕。”陳皖南咬著她耳垂,“睡你的。”

這怎麽睡?

雖說她有肢體接觸恐懼癥,暫時沒辦法在簡陋的旅館裏,並且工作纏身的情況與他做親密的事,但被陳皖南裹著動也動不了,他卻自由的“治來治去”,真有點受不了。

“皖南……”瞿嘉低低的喘了一聲,若不是夜色掩蓋,真要豁出去了,總比這麽吊著好,“求你了,要麽睡,要麽做……”

“不做。”陳皖南受傷了,剛才在浴室,他正面打開給她瞧,她沒反應,現在被撩幾下,就求做了?而且,她肩上還有傷。

想到此,陳皖南就把唇瓣移到她後肩上,借著微微雪光,把她面朝裏壓了一下,左背露了出來,沒穿內衣,皮膚白潤如玉,只蝴蝶骨內的皮膚,全軍覆沒,紅殷殷的一大片。

“這是巴掌大?我兩巴掌都不止!”

“這麽多?”瞿嘉詫異,她自己是從鏡子裏看的,大概沒看全,但不怎麽疼,應該不會留疤。

“以後不是你幹的事別插手行嗎?”陳皖南無語的要死,身體裏那股欲.火說滅就滅了,再看她無辜無所謂的樣子,氣不打一處來,把她衣服歸還原位,在懷裏摟緊了點,湊她耳朵上輕罵,“什麽時候能學學卓韻,有事兒大老爺們上,一個女人瞎摻和什麽?”

瞿嘉笑了,提到卓韻,燃情氣氛自然沒了,和他聊起來,“今晚你們出去聊什麽了?到山上來後,你就心不在焉。”

“我可能會為她心不在焉嗎?”

瞿嘉心一抖,“那為什麽?”

“剪子巷。”陳皖南眉頭緊皺,吻了吻她面頰,“總覺得有點奇怪。卓韻找我們前,去過兩趟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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